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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海》总第370期:张光国《任钧:以诗为投枪、号角,在冷热之间叩问时代》
任钧:以诗为投枪、号角,在冷热之间叩问时代
〇张光国
任钧(1909-2003)是中国新诗史上一位风格独特、贡献卓著的重要诗人。作为中国诗歌会创始人之一与左翼作家联盟成员,他的创作生涯横跨大半个世纪,始终紧密呼应时代脉搏。其诗歌以现实主义为基石,巧妙融合冷峻讽刺与热切抒情,在“冷眼观察”与“热心歌唱”之间形成了鲜明的美学张力,为中国新诗的大众化与战斗化开辟了重要路径。
一、语言特色:通俗性与音乐性的统一。
任钧的诗歌语言始终追求质朴明朗、通俗易懂的美学风格。他深受鲁迅“千万不要把诗歌写得别人看不懂,要认真向民歌学习”这一教诲的影响,自觉将诗歌的普及性与社会功能置于重要地位。他倡导“新诗要有现实感、时代感”,认为诗歌必须走出书斋,成为唤醒民众、鼓舞斗争的精神武器。这种理念促使他在创作中大量吸收民间口语和歌谣养分,使诗歌语言既贴近大众生活,又富有生动的表现力。
这种语言追求在其代表作《警报》中得到集中体现:“一声尖锐而悠长的汽笛/在天空放射出来/仿佛闻得到血腥的信号”。诗句简洁而极具张力,“尖锐”、“悠长”、“血腥”等词语都是日常词汇,但经诗人精心组合,瞬间营造出战争阴云下紧张逼人的氛围。任钧擅长以具象写抽象,用可感的意象传达普遍的情感与时代体验,使深刻主题获得了直观可感的载体。
同时,任钧格外重视诗歌的音乐性与可朗诵性,积极践行“诗歌歌谣化”。他注重节奏、韵律与重复手法的运用,使诗歌既能阅读,也适于口头传播与集体朗诵。在《祖国,我要永远为你歌唱》中,他采用复沓手法:“祖国,我要为你歌唱!/歌唱你的山川壮丽,/歌唱你的文化辉煌……”这种结构强化了情感的节奏与力度,极大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与鼓动性,是其诗歌深入群众、发挥现实作用的重要形式保障。
二、情感表达:从个人忧郁到民族呐喊。
任钧诗歌的情感内核经历了从个人感伤向集体抗争的深刻升华,这一轨迹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历程同构。早期作品如《我的母亲》充满了对个人身世飘零的感伤:“生孩两月去慈怀,十岁桩残命运乖;怅望南洋长挥泪,双亲骸骨葬天涯”。这类诗作折射出早年失怙的诗人对命运最初的忧郁叩问,情感细腻而沉郁。
随着民族危机的加深与个人投身左翼文艺运动,任钧的情感视野迅速拓宽。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,他的诗歌情感变得炽热而磅礴,完成了从“小我”哀愁到“大我”呐喊的转型。在《警报》中,他将日常的空袭警报升华为民族精神的试金石:“警报——/诚然带来了恐怖和震惊,/但同时也好像在敌我中间/划下了一条红线,/使得双方的界限更加分明!”个人对危险的恐惧,在此转化为对民族立场的清醒辨识与坚定宣示。
任钧的情感表达始终与时代脉搏同频共振,且保持着个体感受的真实性。无论是抒发抗战豪情的《战歌》,还是描绘人民苦难的《难民曲》,其情感都根植于对具体历史情境的深刻体察。即便在新中国成立后的颂歌与新时期对军国主义幽灵的讽刺中,他那种基于历史责任感的炽热情怀与冷峻反思也始终交织并存,使其诗歌情感世界丰富、深沉而富有历史厚度。
三、艺术手法:讽刺与象征的融合。
任钧在艺术手法上最显著的贡献,在于他对讽刺诗的开拓与对象征手法的娴熟运用,二者常在其诗作中水乳交融。1936年出版的《冷热集》被公认为“自五四以来新诗坛上的第一本讽刺诗集”,奠定了其中国新讽刺诗奠基人的地位。他在诗中以犀利的笔锋、幽默的设喻与独特的洞察,揭露社会阴暗、鞭挞妥协投降,如《将军的晚宴》通过前后方场景的尖锐对比,冷峻揭露了官僚的腐败。
他的讽刺艺术充满智慧,善用夸张、对比与白描手法使丑恶自现。在《某公的洗脸哲学》中,他将形式主义比喻为一种机械的洗脸动作:“左三圈,右三圈/上上下下都洗到/就是洗不到心里去。”这种看似荒诞的夸张,却一针见血地揭示了问题的本质。他的讽刺绝非简单谩骂,而是融批判于形象之中,寓深刻于浅白之内,兼具思想锋芒与艺术趣味。
与此同时,任钧深谙象征艺术的魅力,常通过凝练的意象赋予诗歌深远的寓意。在《失去了家的麻雀》中,那只于废墟上衔草筑巢的麻雀,成为中华民族坚韧不屈、重建家园的伟大象征。在晚年的《三个幽灵谈心》中,他更将希特勒、墨索里尼、东条英机的幽灵对话这一超现实情境,构建为一个宏大的象征结构,深刻警示军国主义阴魂不散的危险。讽刺与象征的融合,使其诗歌既直面现实,又超越具体,获得了更普遍的思想与艺术价值。
四、审美特征:冷热交织的力之美。
“冷热交织”是任钧诗歌最核心的审美特征,也是其诗集命名为《冷热集》的深意所在。所谓“冷”,指对社会现象冷静的观察、理性的剖析与冷峻的批判;所谓“热”,则指对民族命运、人民解放事业怀抱的炽热情感与急切呐喊。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审美倾向在他笔下辩证统一,形成一种独特的“力之美”。
“冷”的审美主要体现在他的讽刺诗与批判性作品中。他以清醒甚至无情的眼光审视社会的黑暗与人性的弱点,如《聪明人的哲学》对明哲保身者的刻画,不带煽情,却入木三分。这种“冷”并非冷漠,而是保持审美距离后获得的深刻洞察力,是理性批判精神的诗化体现。它确保了其诗歌的思想深度与历史真实性。
“热”的审美则充盈于他的抒情诗与战斗号角中。无论是《为胜利而歌》中的欢欣鼓舞,还是《哭亡女》中的悲愤交加,情感都如火山喷发般真挚热烈。这种“热”是驱动其诗歌产生巨大感召力与鼓动性的内在能量。正是“冷”与“热”的相激相生,共同锻造了其诗歌那种既震撼人心又发人深省的“力之美”。阿英精辟地指出,任钧的诗“冷中透热,热中带冷”,正是对此种审美特质的准确概括。
五、文化视角:中西交融的左翼诗歌实验。
任钧的诗歌创作体现了一种自觉的中西文化融合视野,是左翼诗歌在中国语境中进行本土化、大众化实验的成功典范。他早年积极译介苏俄文学,深受马雅可夫斯基等革命诗人的影响,吸收其阶梯诗形式与广场朗诵的公共性;同时,他又有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,承继了“文章合为时而著”的传统士人精神与民歌的质朴养分。
作为中国诗歌会的核心成员,他大力倡导“国防诗歌”,强调诗歌应成为时代的号角与战斗的武器。这一理念既源于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观,也融合了中国传统的“文以载道”思想与现代民族国家意识。任钧的独特之处在于,他并未生硬照搬外来形式或固守传统窠臼,而是致力于寻找二者的创造性结合点。他在《我是大众的一员》中对阶梯诗的化用,在《山歌三首》中对民间调式的革新,都是这种融合实验的体现。
因此,任钧的诗歌成就在于,他成功地将国际左翼文艺思想、现代诗歌形式与中国现实关怀、民族审美习惯有机结合起来。他的创作代表了左翼诗歌大众化方向的一条重要路径,即:在思想内容上坚持进步立场与现实主义精神,在艺术形式上追求“民族形式,革命内容”,从而创造出既有鲜明时代精神、战斗锋芒,又为中国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诗歌风格。这使其作品在中国新诗史上,兼具了文学价值与历史文献价值。
总之,任钧以诗为投枪与号角的创作生涯,生动诠释了一位诗人如何在巨变的时代中坚守艺术良知与社会责任。他的诗歌,在冷与热、个人与集体、讽刺与抒情、继承与创新之间,构建了一座独特的艺术桥梁。其作品不仅是特定时代的战歌与镜子,其中所蕴含的对于社会正义的追求、对艺术大众化的探索以及对民族形式的锤炼,至今仍为中国新诗的发展提供着宝贵的启示。正如文学史所铭记的那样,任钧的《冷热集》确乎成为了中国新讽刺诗的奠基石,而他整个的诗歌生命,则是一曲在冷热交织中永恒叩问时代的深沉乐章。
2025年9月12日夜于静思轩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,笔名毓榕、轩辕国,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,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,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,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,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,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,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,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,白浪书院客座教授,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,神洲文学院、轩辕国学院、中国古风研究院院长,万诗阁阁主,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(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)、中国诗歌会网(http://www.cpa1932.com/)、诗家网(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)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、东篱雅集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,诗学专著《诗术》(第一卷),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,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,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(第一卷),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,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,万诗阁已藏诗1007首,浏览量已达329万余人次,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4期,浏览量已达215万余人次,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60条,浏览量已达152万余人次,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诗话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93件,浏览量已达237万余人次,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,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,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,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,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已典藏作家诗人简介及代表作42件,浏览量已达11万余人次;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(卷一)已发布诗论48篇,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发布散文诗63篇,浏览量达33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、《我的桃花村》、《乌拉特草原上,恋恋胡油房》、《我家的百菜园》已分别发布散文21篇、4篇、7篇和2篇,浏览量达14万、4.4万、7.5万、2.5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张光国诗话》已发布诗话27篇,浏览量达30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乐府诗话》已发布诗话3篇,浏览量达3.1万余人次,个人文化访谈录《张光国:跨时空文化访谈》已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1篇,浏览量达11万余人次,个人诗散文集《张光国:诗眼看世界》已发布诗散文20篇,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,个人经论集《张光国经说》已发布经论7篇,浏览量达8.5万余人次,个人人生感悟集《北崖悟道》已发布文论6篇,浏览量达6.6万余人次,个人诗学专著《张光国诗学》已发布诗学文章10篇,浏览量达7.8万余人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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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10月2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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