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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江南诗笺》总第381期:张光国乐府诗话《〈江南〉,一首汉代民歌的时空秘语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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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江南诗笺》总第381期:张光国乐府诗话《〈江南〉,一首汉代民歌的时空秘语》


《江南》,一首汉代民歌的时空秘语

〇张光国

  我此番前来,并非为了那烟雨楼台,也非为了那才子佳人的风流余韵。我是循着一声更为古拙、更为嘹亮的歌谣而来的。那歌声,穿透了竹简与纸张,从两千年前的汉乐府中逸出,像一枚温润的玉珏,沉落在华夏文明的深井里,此刻,正发出幽幽的回响。我的脚步,便在这回响的牵引下,变得迟缓而庄重。脚下的泥土是松软而湿润的,带着水泽特有的、腐殖质与新生水草交织的气息。每走一步,都仿佛踏在时间的脉搏上,一种微弱的、却持续不断的震颤,从地底深处,顺着脚踝,一直蔓延到我的心房。
  空气是黏稠的,仿佛能拧出碧绿的水滴来。那不是一种沉闷的黏稠,而是一种丰沛的、孕育着无限生机的黏稠。日光在这里也失了棱角,被氤氲的水汽揉碎了,化成一片朦胧的金色光雾,笼罩着万物。我的衣衫很快便贴在了身上,不是汗,而是那无所不在的、温柔的水汽的亲吻。耳畔是寂静的,却又充满了声音——那是无数生命在寂静中生长的声音,是莲茎拔节,是水波舔舐岸边的淤泥,是蜻蜓振翅时那细微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嗡鸣。这便是我所追寻的“江南”么?这存在于一首古老歌谣里的、最初的江南?
  终于,拨开最后一丛带着露水的芦苇,我见到了那一方“江南”。
  那不是后世诗词里被哀愁与精致浸润得有些脆弱的江南,而是一片浩大、蓬勃、几乎有些蛮横的生命的海洋。水泽弥望,与天相接。目光所及,尽是水光潋滟,那水不是清澈见底的,而是泛着一种肥沃的、黄绿相间的颜色,仿佛大地将自己最丰厚的养分都融解在了其中。而占据这整个世界的,是莲叶。无穷无尽的碧色,从脚下一直铺展到视野的尽头,与远天的云脚混融在一起。那叶子,是真当得起“田田”二字的。它们不是疏朗的,飘逸的,而是饱满的、肥厚的、一片紧挨着一片的,像无数撑开的、华美的翠盖,又像无数张洋溢着青春光泽的圆润脸庞,争先恐后地向天空与水面宣示着自身的存在。叶与叶之间,几乎看不见水的缝隙,它们拥挤着,喧闹着,构成了一片流动的、碧色的陆地。那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力,一种不假思索的、尽情尽性的繁荣。阳光洒下来,并不像金子,倒像是一种浓稠的、金色的蜜,流淌在每一张圆润的叶盘上,那上面的水珠,便成了滚动的、大大小小的珍珠了,随着叶片的摇曳而聚散离合,闪烁着梦幻般的光点。风过处,并非柔波细浪,而是整个碧色的原野都在涌动,发出沉实的、飒飒的巨响,仿佛是大地沉稳而有力的呼吸。在这碧色的波涛之间,间或挺立着一支支或粉白、或淡红的荷花,有的含苞,羞怯如处子;有的怒放,热烈如火焰。那香气,也不是一缕一缕的,而是成片成阵的,像一堵无形的、温软的墙,当你穿过它时,那香气便沾染在你的眉发、你的衣襟,甚至你的呼吸里了。
  我被这景象慑住了,一时竟忘了言语。只觉得自己像一颗被无意间投入这巨大画卷的尘埃,瞬间便被这铺天盖地的绿与生机吞没了。我的渺小,我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纷繁思绪,在这里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我唯有站立,唯有呼吸,让自己的感官完全沉浸在这最本真、最强烈的自然之美中。也正是在这时,那歌声,便从这碧色的深处,裂帛而起,像一把利刃,划破了这视觉的盛宴,直刺入我的灵魂。
  “江南可采莲——”
  那一声起调,高亢而清越,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野性,像一只硕大的、羽翼鲜亮的水鸟,倏地刺破了青天,在莲叶上空盘旋、回荡。随即,是许多个声音的应和,年轻的,饱满的,带着水汽与阳光味道的嗓音,汇成了同一句:
  “莲叶何田田——”
  这“田田”二字,被他们唱得那样圆润,那样厚重,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唱出,而是从这千万张莲叶自身里生长出来的,是这片土地最自然的吐纳。声音在叶面上滚动,跳跃,与光斑和水珠嬉戏,充满了纯粹的、不能自已的欢愉。那歌声本身,也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、会歌唱的莲叶,将我温柔地包裹。
  我的目光,努力追随着歌声的来处。终于,在莲叶略微稀疏的一角,我看见了他们。几只窄长的木舟,像几尾灵活的黑色梭鱼,在莲茎的丛林里娴熟地穿行。舟上是少年与少女。男子大多赤着上身,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闪着健美的、油腻的光泽,肌肉的线条随着撑篙的动作而流畅地起伏,充满了力量感。他们的发髻随意挽着,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淬了火的星星。女子则穿着茜色、青色或杏黄色的薄衫,布料粗糙,却因水的浸润而紧紧贴着身体,勾勒出青春而饱满的曲线。她们的衣袖高高挽起,露出藕段似的、圆润的手臂,手腕上或许还套着个把叮当作响的、朴素的银镯。她们赤着脚,站在微微荡漾的舟上,身形却稳如磐石,一边说笑,一边灵巧地采摘着成熟的莲蓬。她们的目光,像这夏日的光线,灼热而明亮,与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织、碰撞,溅出无声的火花。
  然后,那最为灵动的歌辞,便如一串被线绳穿起的、温润的玉珠,从他们的口中滚落而出:
“鱼戏莲叶间。
  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
  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。”
  没有比喻,没有象征,只有白描,只有复沓。然而,奇妙的事情发生了。当这简单到极致的方位词,被那清亮的嗓音反复地、近乎执拗地咏唱时,整个空间仿佛被这歌声充满了,撑开了,赋予了方向与维度。东西南北,不再是地理的坐标,而成了一场盛大而欢快的、充满暗示性的追逐。我仿佛能看见,那看不见的“鱼”,正以整个莲塘为舞台,不知疲倦地、欢腾地穿梭。它不是一条鱼,它是所有活泼泼的生命的精魂,是那少年投向少女的、炽热的眼波,是少女颊上飞起的、无法掩饰的红晕,是胸腔里那颗砰砰作响的、年轻的心脏,是萌动于身体深处那一股不可名状的、甜美的焦躁与渴望。这重复,不是贫乏,而是丰饶;这简单,不是浅薄,而是深邃。它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,摹写出了生命最本真的律动——那永不停歇的、寻求交融与欢愉的律动。
  我怔在原地,心头被一种巨大的美所撞击,几乎感到一阵晕眩。这美,不在于辞藻,而在于形式本身。这重复,这铺排,这看似笨拙的方位罗列,不正暗合了《周易》中那“周流六虚,变动不居”的宇宙韵律么?它让我想起伏羲氏画下的八卦,以最简单的线条,囊括了天地间所有的方位、物象与人事的变迁。这歌声,便是活的《易》,是流动的八卦图。它用一种天真烂漫的、属于田野的方式,演绎着天地阴阳的交感和生命元气的周行不殆。在这里,天与地,水与陆,男与女,声与静,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和谐的自足世界。而我,这个来自未来的旁观者,竟有幸得以窥见这文明童年时期的、赤裸而健美的身影。
  我正神游天外,思绪纷飞如这风中柳絮,一叶小舟却轻巧地、无声无息地滑到了我的面前,仿佛它本就是这水波的一部分。撑船的是一位老者,须发皆白,如银丝般梳得整整齐齐,面容却红润如孩童,几乎看不见深刻的皱纹,只有眼角嘴边漾开的笑纹,像水面被微风吹起的涟漪,透着慈和与通达。他穿着一件葛布短褐,洗得有些发白,却异常干净。他看着我这一身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装束,眼中并无惊异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、温润的光,仿佛早已看惯了时光河流里的种种过客。
  “外乡人,你也听见了?”他笑着开口,声音不像一般老人那般沙哑,反而像被这江南的水洗过一般,清亮而富有弹性,在这水汽氤氲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悦耳。
  我忙躬身,行了一个郑重的礼,心中充满了对这土地、这歌声、以及这位突然出现的老者的敬畏。“老人家,这歌……这歌真是……”我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内心的震撼。
  “简单得很,是不是?”老者接口道,将手中那根被磨得光滑油亮的长篙插入水中,小舟便稳稳地停住了,仿佛生根了一般,“可我们这儿的人,世世代代就这么唱。你看,”他伸出一只筋骨嶙峋、却异常稳定的手,指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、在风中摇曳的莲叶,“东,西,南,北。鱼儿要游,少年男女的心,也要游。天地这么大,规矩那么多,可在这水里,在这歌里,他们是自由的。这游来游去,不是乱跑,是在找一个‘中’啊。”他的话语缓慢而清晰,每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,投入我的心湖,激起圈圈涟漪。
  “找一个‘中’?”我喃喃重复着,似有所悟,却又抓不真切。
  “是啊,”老者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莲叶,望向了时间的深处,“东西南北都游遍了,那中心的一点,不就更分明,更珍贵了么?这歌,唱的是四方,定的却是人心。人心定了,这世界再大,再乱,也就有了个主心骨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看向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,“就像你这外乡人,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不也是为了找一个‘中’么?”
  老者的话,如一道强烈的光,骤然照亮了我心中的迷雾。我跋涉至此,不正是为了在历史的纷纭与文化的迷宫中,寻找一个能够安顿自己精神的坐标,一个“中”么?而这看似质朴无文的民歌,其深处,竟蕴藏着如此古老的、华夏文明最初的时空观与秩序感。它不是散漫的,而是有中心的;不是混乱的,而是在运动中求和谐的。这“东西南北”的咏唱,不正是在划定一个以歌者为中心的、和谐自足的世界么?如同《尚书·尧典》里,帝尧命羲和兄弟“钦若昊天,历象日月星辰”,分宅四方以定农时,确立宇宙的秩序。这采莲人的歌,便是他们以声音为自己立下的“尧典”,是他们用最本真的欢愉所定义的人间秩序。这秩序,源于生命,源于爱欲,源于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热爱,因而比任何冰冷的礼法条文都更为牢固,更为永恒。
  我与老者默默地对视了片刻,水中偶尔有鱼儿跃出,发出“噗通”的轻响,更显得四周静谧。半晌,他不再言语,只是微微一笑,将那长篙轻轻一提,在水中顺势一拨,那小舟便如一片有了灵性的叶子,轻盈地转过身,重新没入了那一片田田的碧色之中,与歌声、与光影、与那无处不在的生命力融为一体,再也分辨不清。
  我独自立于水畔,心中感慨万千,如同这被风吹皱的万顷碧波。这首《江南》,它太成功了,成功到它的本来面目,那野性、鲜活、充满肉体欢愉的本来面目,竟被后世的文人雅士用他们自己的趣味,悄然地改造与遮蔽了。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,既有对文明传承的欣慰,也有对本源迷失的怅惘。
  我仿佛看见,千百年来,无数支柔软的、散发着墨香的笔,开始为这首朴野的民歌涂抹上精致的、合乎“雅正”的色彩。在他们笔下,这“莲”不再仅仅是多子的、可食的植物,而成了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的道德君子,成了士大夫清高人格的象征;这“鱼”也不再是那追逐嬉戏的生命象征,而成了“晻霭江波间,鳏鲕自来去”的江湖隐士,成了自由与闲适的寄托。那东西南北自由奔放的游动,被阐释为一种有深意的“回文”,一种精巧的、考验智力的文字游戏。它被从这片浩渺的、充满泥土气息的水泽中捞起,洗净了腿上的泥泞,拭去了额上的汗珠,被恭恭敬敬地供奉在了文学的殿堂里,成了一枚温润、光洁但失却了生命温度的标本。
  它被驯化了。被纳入了“文以载道”的宏大体系之中。
  这或许是一切民间艺术最终的、甜蜜又悲哀的宿命?当一种鲜活泼辣、带着泥土腥气与野草芬芳的生命力,被主流文明发现并惊叹时,它首先要做的,往往不是去理解、去拥抱那原始的力量,而是按照自己的审美与道德标准去“修剪”。将它修剪得符合自己花园的景致,驯化成书房案头的一抹清供。于是,那源自生命本能的、近乎原始的、带着汗水与体温的欢愉,被阐释为一种合乎“礼”的、含蓄的、精神性的愉悦。那男女之间大胆的、毫无遮掩的追逐与吸引,被解读为一种合乎“义”的、委婉的、寄托遥深的思慕。这当然也是一种爱,一种珍视,一种文化意义上的提升。但在这种爱和珍视里,在那层层叠叠的阐释与附会之下,那最初的、野性的、赤裸而健美的灵魂,却悄然逸散了。我们后世所赞叹的,或许只是它被文明的外衣包裹后的、优雅而沉默的躯壳。
  我的思绪,不由得飘向了那片与眼前这江南烟水大相径庭的、苍茫而刚健的土地——北方。那里,也回响着另一首同样古老的歌谣,《击壤歌》。
  “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。
  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。
  帝力于我何有哉!”
  同样的古拙,同样的复沓,同样源自土地深处的、不可摧折的力量。然而,《江南》是柔媚的、交织的、流动的,是水性的文明,充满了情感的微妙与空间的变幻,是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”的南国余韵;而《击壤歌》是刚直的、独立的、稳定的,是土性的文明,彰显着个体的尊严与时间的循环,是“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”的北地雄风。这一南一北,一水一土,一柔婉一朴拙,一注重群体的和谐与情感的流露,一强调个体的自立与天道的顺应,恰如太极图中的阴阳两仪,相生相克,相辅相成,共同构成了华夏文明最初的、最浑融、最富有张力的生命底色。它们本无高下,如同人的呼吸,一吐一纳,皆是生命不可或缺的节律。
  可惜,后世的文人,多了一半江南的细腻、婉约与伤怀,却少了几分《击壤歌》的浑朴、刚健与自信。他们将《江南》的柔美推向了极致,沉溺于那“暮春三月,江南草长,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”的感伤之美,却渐渐遗忘了,那柔美之中,原本也包含着一种如莲茎般挺拔的、不可屈折的原始生命力量。文化的天平,在精致化与文人化的过程中,似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某种倾斜。
  天色向晚,水上的暑气渐渐消散,染上了一层沁人心脾的凉意。那欢腾的、不知疲倦的采莲歌谣,不知何时,也已歇下了。水面上,只剩下风过莲叶的沙沙声,更显得天地空旷,宇宙寂寥。偶有一两声水鸟的啼鸣,划破长空,也很快被这无边的寂静所吞没。我眼前的景象,开始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,那时空叠印的幻境,再次清晰地浮现。
  我仿佛看见,那些汉代的少男少女,褪去了鲜亮的衣衫,古铜色的皮肤变得苍白,他们从木舟上走下,化作了宋元画轴上一个个模糊的、符号式的采莲人影,姿态优雅,神情却千篇一律。那洋溢着生命热力的集体劳作,被凝固定格为一种文人书斋里想象的、带着淡淡愁思与出世之想的“江南意象”。那自由穿梭、充满情欲暗示的“鱼”,被装进了青花的鱼缸,成了案头清供,在方寸之间优雅地摆动尾鳍,再也游不出那小小的、透明的瓷壁。那“东西南北”的宏大空间感,被收缩为庭院中的、尺幅之上的“卧游”之景。
  这不正是文化传承中,那最为甜蜜又最为悲凉的悖论么?我们因为爱一种美,而被其震撼,于是去传播它,阐释它,希望将其纳入自身的精神谱系;却在传播与阐释的过程中,不可避免地用我们时代的滤镜,我们自身的局限与偏好,悄悄地改变、打磨、甚至扭曲了它最初的容颜。我们以为拥抱了它的灵魂,或许只是抚摸到了它被时间与观念反复修饰过的、光滑而冰冷的躯壳。真正的“江南”,那汉代的、乐府的、充满着野性、活力与生命元气的“江南”,早已随着那批采莲人的舟楫,消失在了历史的烟波深处,再也无法打捞。我们后世所感所咏的,不过是我们依据自己的心境、自己的需要,在历史的断简残篇中,重新构建起来的一个“江南梦”。一个美丽、哀愁、却失了根的梦。
  然而,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,如同吝啬的画家,收起了它那支金色的巨笔,将整个天地交由青灰色的暮霭统治时,我站在这真实的、却又与歌中不尽相同的水泽边,望着那在晚风中依旧“田田”而立的、沉默的莲叶,我却又感到一丝释然。
  即便是一个梦,一个被层层阐释、层层包裹过的梦,只要它还能打动千年之后的人心,还能让像我这样的后来者,不惜穿越时空的迷雾前来追寻,那么,那最初的火种,那源自生命本真的欢愉与力量,就未曾真正熄灭。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,在文明的肌体中潜伏着,流淌着。就像我此刻,站在这水边,我依然能被那歌声里的、穿越了时空的欢愉所感染,所震动。那“莲叶何田田”的盛大生机,“鱼戏莲叶间”的活泼情趣,已然超越了它具体的时空,成为一种文化的原型,一种美的基因,沉淀在我们民族的血脉深处。它在不同的时代,被赋予不同的外衣,但其核心,那对生命、对和谐、对自由自在的生存状态的向往,却是一以贯之的。
  夜幕终于完全降临。一轮淡淡的、如同被水洗过的月亮,悄无声息地升了起来,清辉洒在无边的莲叶上,给那浓郁的、近乎墨色的碧色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。水汽愈发氤氲,在水面与莲叶间形成了一片乳白色的、流动的雾霭,宛如笼着轻纱的、深邃而宁静的梦。白日里所有的喧嚣、色彩与活力,此刻都收敛了起来,化作了这无边的静谧与幽深。整个世界,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,和那似有若无的、莲的清香。
  我转过身,决定离开。我来此寻找一首歌的源头,发现它早已汇入文明的洪流,难辨其最初的涓滴。但我并不十分失望。因为我明白了,文化的生命,或许正在于这不断的“误读”与“重构”之中。我们永远在追溯一个回不去的故乡,正如我们永远在试图完整地理解一首古老的歌谣。这追寻的过程本身,这阐释的努力本身,便是文化得以延续、得以丰富的动力。
  而这,或许就是这首简单歌谣留给我们的、最深刻的哲学。它用最欢乐的调子,唱出了最深的惆怅;用最充盈的画面,暗示了最本质的虚空。我们都是那叶间嬉戏的鱼,在东西南北的求索中,在无尽的欲望与有限的现实之间,寻找着一个也许永远无法抵达的、能够安顿身心的“中”。这寻找的过程,便是人生,便是文明。
  我踏上来时的那条小路,脚下的泥土依旧松软,身后的莲塘,在月色里静默如太古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又仿佛包容了一切。晚风送来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愈加清冽的香气。我在心里,为这首古老的歌谣,也为今夜这无尽的思绪,拟下了一行结语:
  “逝者如斯,歌声是岸;田田之叶,覆盖古今。”
  那汉家的歌吹,那采莲人的笑貌,那穿梭不息的鱼儿的精魂,那老者的智慧,那后世文人的笔墨,以及我此刻的徘徊与了悟,都在这“田田”的、温柔而强大的覆盖之下,获得了某种永恒的静谧与和解。而我,一个两千年后的闯入者,也终于将这片碧色,这片歌声,这片关于文化与生命的复杂思虑,安安稳稳地,放回了心底。

2006年2月9日于夜于静思轩

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,笔名毓榕、轩辕国,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,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,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,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,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,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,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,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,白浪书院客座教授,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,神洲文学院、中国古风研究院院长,万诗阁阁主,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(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)、中国诗歌会网(http://www.cpa1932.com/)、诗家网(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)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,诗学专著《诗术》(第一卷),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,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,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(第一卷),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,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,万诗阁已藏诗934首,浏览量已达307万余人次,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3期,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,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9条,浏览量已达152万余人次,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诗话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89件,浏览量已达236万余人次,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,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,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,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,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,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,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已典藏作家诗人简介及代表作42件,浏览量已达11万余人次;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(卷一)已发布诗论48篇,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发布散文诗63篇,浏览量达33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、《我的桃花村》、《乌拉特草原上,恋恋胡油房》、《我家的百菜园》已分别发布散文21篇、4篇、7篇和2篇,浏览量达14万、4.4万、7.5万、2.5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张光国诗话》已发布诗话27篇,浏览量达30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乐府诗话》已发布诗话2篇,浏览量达0.9万余人次,个人文化访谈录《张光国:跨时空文化访谈》已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1篇,浏览量达9.5万余人次,个人诗散文集《张光国:诗眼看世界》已发布诗散文12篇,浏览量达13万余人次。

〓信息动态〓

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大赛征稿启事

  为展现短诗创作成果,加强诗人之间的联谊、交流与学习,促进短诗的繁荣与发展,中国诗歌会特创办中国短诗大展,组织中国短诗大赛,评选中国短诗佳作奖、中国短诗创新奖、中国短诗传承奖、中国短诗达人奖、中国短诗诗人奖、中国短诗成就奖、中国短诗贡献奖和中国短诗名家奖。
  自2010年以来,中国短诗大展已成功举办20届,在诗坛产生了巨大影响:
  第一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0年9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二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1年4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三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1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四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1年10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五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2年7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六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2年8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七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3年4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八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6年8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九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7年3月25日至26日在山东潍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8年1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一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19年4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二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0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三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1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四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1年1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五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2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六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3年8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七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4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十八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4年8月9日至12日在内蒙古通辽市、锡林郭勒盟成功举办。
  第十九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5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二十届中国短诗大展,已于2025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  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大展现已启动征稿,欢迎广大诗友踊跃投稿!其中,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大赛具体情况如下:
  征稿要求:诗歌限3首以内(包括3首),每首限30行内,不分行者每首限300字内,题材、诗型不限,风格不拘,要有诗味、有内涵、意境美、语言美、韵律美、简练、有佳句、有技巧。稿末需附200字内个人简介,以及通联地址、邮编和手机、微信(发快递用,不公开)。
  奖项激励:设金奖、银奖、铜奖,颁授获奖证书和高档树脂镀金皇冠奖杯;获奖作品编入《中国大唐文学》总第618期进行推介,赠阅样刊。
  评选机制:初评→复评(复评通过者有获得铜奖资格,并线上推介)→终评(由主办方终评出金、银奖,并颁奖)。
  现场活动:中国诗歌会2025年会·中国诗歌学院、白浪书院第十期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暨带着文艺去旅行——走进四川系列活动,拟于2026年2月22日至25日(正月初六至初九)举办,将在成都举办颁奖礼、召开研讨会,并组织到成都杜甫草堂、浣花溪、峨眉山、乐山大佛景区等处采风。将邀请复评通过者莅临参加现场活动。样刊、证书、奖杯,到现场者,现场发;不到现场者,快递,国内包邮。
  截稿时间:2025年12月23日。
  投稿方向:zgdsds@163.com(请在邮件标题上标注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大赛字样。同邮箱亦可投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佳作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创新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传承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达人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诗人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成就奖、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贡献奖和第二十一届中国短诗名家奖。本届活动所有奖项只能选投1项,并请标注好所投奖项字样)。


中国诗歌会
2025年11月7日

〓关于我们〓

  江南,是中国区域概念,依据自然地理、行政地理、经济地理、文化地理等不同的划分标准,范围各不相同。大致而言,江南是指我国长江以南、长江至南岭间所含的湖北、湖南、江西、浙江、安徽、江苏、上海和福建北部(从南岭向东延伸)等地。
  《江南诗笺》,轻吟江南雨泛绿,落墨诗笺蝶纷飞!
  《江南诗笺》,创刊于2021年7月10日,由中国诗歌会主办,不定期推出纸刊,常态化制作电子刊、微刊和电子杂志,并组织江南诗笺诗会、江南诗笺论坛、江南诗笺笔会、江南诗笺研讨会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
  《江南诗笺》对于所刊发的优秀诗歌,将特别典藏于万诗阁江南阁或中国诗歌馆,永久存档、展示与推介。
  万诗阁,系藏诗楼,2022年12月22日由著名诗人、作家、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创立,以典藏万首好诗、万本好诗集为目标,创建有万诗阁诗书画院、万诗阁书社、万诗阁读书会和万诗阁研究会,推出《万诗阁艺术》、《万诗阁中国风画刊》、《万诗阁古风》、《万诗阁新韵》、《万诗阁中国大典》、《万诗阁文学》等微刊、电子刊、电子杂志和大型纸质诗卷,并组织万诗阁研讨会、万诗阁论坛、万诗阁“吟诗诵词”、万诗阁书社“悦读”、万诗阁读书会“推荐一首好诗”、万诗阁研究会“诗眼观察”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万诗阁建有风雅颂阁,天禄阁,诗文艺阁,诗典阁,千家阁,名家阁,孔子阁,诗家阁,屈原阁、太白阁、子美阁、摩诘阁、东坡阁、文正阁、易安阁,仓央嘉措阁,板桥阁,大唐阁,状元阁,乐府阁,诗光阁,诗家APP阁,诗家园阁,翰林阁,毓榕阁,神洲阁,凤凰阁,九歌阁,凤凰与白狼阁,轩辕国阁,丝路阁,昆仑阁、喜马拉雅阁,家园阁,南山阁、白浪阁、潍水阁,西园阁,金麦穗阁,红高粱阁,女诗人阁,芳华阁,瓷韵阁,大河阁,山水阁、草原阁、山海阁、边塞阁,北海阁、南海阁、江南阁,桃花村阁,乡土田园阁、爱情诗阁,新诗阁、小诗阁、短诗阁、长诗阁、散文诗阁、微型诗阁、古风阁,玄幻阁,网诗阁,诗博士阁,中外诗歌大展阁,诗歌美学阁,诗译阁,新诗学阁,汉诗阁,诗生活阁,论诗台阁,《中国诗选刊》阁、《新诗歌》阁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阁,诗器阁,茶诗阁以及福建阁、黑龙江阁、新疆阁、青海阁、陕西阁、四川阁、吉林阁、安徽阁、湖北阁、河南阁、湖南阁、辽宁阁、江苏阁、山西阁、北京阁、天津阁、香港阁、台湾阁、福建阁、澳门阁、广东阁、宁夏阁、贵州阁、云南阁、江西阁、甘肃阁、山东阁、广西阁、重庆阁、西藏阁,长安阁,密州阁、扬州阁、香格里拉阁、乌拉特阁,加拿大阁、澳洲阁、美国阁,百科阁,当代诗史阁等分阁,专题典藏具有某种风格特质的诗歌文本。
  截至2025年11月8日,万诗阁已藏诗934首,浏览量已达307万余人次。
  中国诗歌馆,成立于2009年1月3日,系首家网络时代诗歌馆,隶属于中国诗歌会,主旨:典藏佳作、推介诗人、研讨诗歌。截至2025年11月8日,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3期,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。
  总编:张光国
  旗下网站:诗家,中国诗歌会诗人网络平台,首家诗歌文学艺术社交媒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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